他踉跄一步,没有呼痛,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。
突厥使臣走了,大理寺的案子还要审下去。
“此案已查了月余,怎么还没查清吗?”李璋关心案情,问道。
崔玉路正要答话,便听有人阴阳怪气道:“崔寺卿怜香惜玉,拘来的是位小姐,又因为是安国公府的小姐,自然审得慢了些。”
叶柔就跪在堂下,闻言跪得笔直了些。
长久的羁押让她浑身疼痛、众目睽睽让她心里紧张,然而她鼓足勇气,没有落泪,也不容许自己晕倒。
“没有用过刑吗?”又有人问。
李策眼神锐利向那人看去,而叶柔微微抬头,咬紧牙关。
用刑便用刑,即便用刑,她也不会招的。
大理寺从生铁案入手,已经查获运河上下及河南道一百多个贪腐官员,并且将他们全部判罚。
就连堂堂吏部尚书,也被投入大理寺牢。
能如此,也就够了。
“叶柔,”堂上的王厘最先着急,抢过惊堂木拍了一下,“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你招还是不招?”
一套夹板丢在叶柔面前。
再不招,就要用刑了。
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,要被夹断手指打瘸双腿。
叶柔心中一慌,便听一个清澈的声音道:“有什么好招的?”
她的心顿时安稳了些,深吸一口气,看向一边坐着的楚王李策。
朝臣们远远看着,等着看这场大戏。只有赵王李璟挪步上前,站在李策身边。
他瘦得很厉害,听说已经开始呕血。
礼部偷偷备下了棺材,司天台占算,说是正月前,有星辰陨落。
然而只要他开口说话,他深邃的眼眸便有蓄积的力量流动,他沉着的面容便像北地的山石,嶙峋却坚毅。任尔狂风呼啸,我自岿然不动。
“楚王殿下是什么意思?”御史中丞林清也在台上,闻言问道。
“本王听说大理寺差官在洛阳东的板渚渡口,找到了安国公府运输木头的船只,对吗?”
崔玉路有些错愕,与王厘对视一眼,道:“楚王真是消息灵通。”
这个消息是昨日才报上来的,漕运官员已清点过那些木头,的确是安国公府声称丢了的。
“那就很简单了,”李策道,“安国公府的货船在板渚渡口搁浅,有人偷走了他们运输木头的批文,改运生铁而已。”
李策话音刚落,朝臣们便开始议论起来。
堂上的三位官员面面相觑,林清冷笑:“楚王巧舌如簧,难道没有去蒲州渡口看过吗?叶大小姐确认过,那是安国公府的船,安国公府的船工。”
李策缓缓摇头。
“的确是安国公府的船工,但那怎么能是安国公府的船呢?安国公府的船不是在板渚渡口找到了吗?”
听起来,似乎也有点道理。
“不是你们的船,你们的船工在那里干什么?难道是上错船了?”林清气得想要跳脚。
“大概,也许,”李策咳嗽一声,“的确是上错船了。”
“那些生铁怎么交代?总有来处吧?”崔玉路问。
“大张旗鼓运到洛阳渡口,估计是朝廷的生铁吧。”李策判断道,“洛阳渡口旁边,便是洛阳军械库,那里的军械,比京都这些还要好。”
“朝廷的生铁怎么没有朝廷的批文?”崔玉路问。
“或许是丢了?”李策连声咳嗽,李璟帮他把这句话说了。
李璟算是看出来了,这回小九也没辙,所以就是吵架。
吵架他也会。
“丢了?”众人又把矛头对准李璟,“如果是丢了,怎么没有上报到朝廷?殿下监国这么久,没有见到军械库的生铁遗失奏折吗?”
李璟顿时有些心虚,只好道:“本王这就回去扒奏折!”
他今日刚批过剑南道节度使叶长庚的奏折,批完后他就不情不愿地去接李璋了。至于这些日子堆积的奏折?也就……刚刚堆到屋顶那么高吧。
几位官员满脸通红。
这简直是胡搅蛮缠。
太子低喝一声道:“够了。”
堂内顿时人人噤声。
他沉沉道:“生铁的来处,被六皇子查到了。传他来吧。”
六皇子?
朝臣们寻找着,没看到李璨的身影。
这么重要的时刻,他跑哪儿去了?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