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总你开个诚心价吧,我认了。”
在谈判桌上,何川生连提要求的勇气都没,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,一副任你宰割的态度。
如果被法院冻结并进入质押拍卖程序,他顶多只能在这块地上收回5000万,只要沈崇给的报价稍稍接近9000万这个死亡线,他都愿意接受。
他倒是没想到,自己这光棍利落的认栽反而激起沈崇的恻隐之心。
但沈崇并未完全放松警惕,而是试探道:“何总不然这样吧,我给你交个底,德隆电机的总部就在我隔壁,先前我和杨德隆杨总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。”
何川生愈加头大,完蛋,见面就先搬我债主出来,你下一句就是要用这个压我价了吧?
他如果更不要脸点,就去煽动杨德隆,让老杨把另外几个债主都拉扯上,明天甚至今天就正式提请仲裁,那自己必须马上还债。
这人是要逼我上绝路啊!
何老板绝望的看着沈崇,心头一片悲凉,暗想,他多半会开6000万了。
我能怎么办?
我还是得接招。
我就是砧板上的剁椒鱼头,被人剁了还往我脸里撒椒,我都还不了口。
这头,沈崇没管何川生的脸色,自顾自说道:“杨总先一直骂你,说他恨不得掐死你。”
何老板直抹汗,“是我坑了老杨,还坑了不少人。惭愧啊,人算不如天算,丢人了。唉,我的情况想必沈总你都心里有数了吧。兴许是我前半生走得太顺,有些得意忘形,现在遭这报应都算我活该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只是连累父亲让我这当儿子的深感痛苦自责。我先前与沈总您说,在商言商,现在不敢说什么求您同情我的话,我更没指望往后还能东山再起,只求能哪怕稍微多卖一点,我……我毕竟……我好后悔……”
他后悔当初没早点答应陶韵的1.4亿报价,更后悔在听到沈崇第一次报价,以及最近一次的1.55亿时没有应下来。
短短不到两天时间,他的人生仿佛过山车,从低谷到巅峰,再又跌落悬崖掉进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。
若非还撑着一口气,他几欲崩溃。
都说贪婪是原罪,何川生认为自己罪有应得。
“我本来有机会安安心心还清债务,但落到这步田地,是我咎由自取,是我活该……”
说着说着,一把年纪的何川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伏案趴下,双肩耸动泣不成声。
沈崇即将给出来的报价将是最后的宣判,他根本无法反抗。
他知道沈崇不会丧心病狂到给出5000万以下的报价,但哪怕沈崇只给5500万,他也会接!
可恨世上没有后悔药,可恨自己终究轻视了沈总,以为能靠点花花肠子将对方玩得团团转。
现在他知道了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自己根本不是沈总的对手。
看着何川生这样子,沈崇心头愈加不忍。
先前他看似随意的提起杨德隆一事,却还是因为他信不过何川生的自觉,不想再给他任何挣扎的念头。
不然,松口太随意,万一报价1.15亿之后这位先生还要与他磨嘴皮子,烦都得烦死。
用全部的力量,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,打压对方的心境,掐死对方反弹的可能,这是沈崇的既定策略。
但沈崇并未打算一刀将老何彻底砍翻,倒没料到自己的随意之举竟触动了他的伤心事。
一把年纪的江湖前辈了,哭成这样,真是让人扼腕叹息。
我打压得太猛了。
可不做这一切呢,老何可能还会有波折,不记恩,反而记仇,毕竟1.15比最初的1.48还低了许多。
他沈崇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,但明明他已经又做了极大让步。
人心难测,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这世上见得多了。
何川生终于哭够了,再重新抬起头来,一边抹红眼圈,一边告罪道:“不好意思啊各位,让大家见笑了。沈总,开价吧。”
沈崇直视着老何的眼睛,“一亿一千五百万,怎么样?”
“什么?”
老何以为自己听错了,下意识反问道。
沈崇再重复一遍,“一亿又一千五百万!”
何川生的眼珠越瞪越大,身子渐渐坐直,脖颈发硬发青,明明看着前方的沈崇,但却目光呆滞,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啊!”
沈崇撇嘴,“什么不可能的?我都报价了,你倒是接啊!”
何川生还兀自不敢信,他想不通。
沈总这不是白送钱吗?
别说1.15亿了,哪怕他肯给九千万,自己都得当场给他跪下!
“第一期付款九千万,剩余部分资金两个月内到账,何老板你有意见没?”
懒得和他多重复,沈崇继续往下说。
这下何老板终于笃定确信了。
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数变,从刚哭过的绝望到难以置信,再到狂喜,更是感激涕零。
沈总首付九千万,那不就是让我去偿还债务,让老父亲解脱的吗?
“沈总,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哆哆嗦嗦着嘴唇,在谈判桌上又一次无语凝噎。
他又一次推翻了心中对沈崇的判断,我错了,又错了。
这是一种怎样的人情味,他说不清楚,只知道刚刚红过的眼圈又滚滚泛起热泪。
沈崇催促起来,“何总,给个准信呐。”
“我同意!同意了!沈总谢谢您,真的谢谢您!我不知道该怎么说,我这辈子没遇到过多少贵人,您是我最大的贵人!”
老何一边说,一边慢慢站了起来。
堂堂老何,丈男儿之躯,以近五十之龄,竟在谈判桌上颤颤巍巍的拖动着自己的身躯,要向一个刚刚以1.15亿买走自己价值1.8亿的资产,年岁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下跪!
沈崇赶紧起来往前扶住他,勾心斗角到现在,一手营造出这局面的老银币老沈,完全被老何这姿态搞得惭愧不已。
这一跪我怎么受得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