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定会说:“谢谢你,你是好人啊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自己自然可以扶住她,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,说:“这都是我应该做的!”
她一定会像大多数情况那样,抽出几张钞票来感谢自己,自己呢?也将毫不犹豫地谢绝。
有这样的预期作为精神支柱,夏文博跑得一点都不累,甚至还很轻松。
那个乞丐显然没有这么好,本来抢劫就令他紧张不已,当发现身后还有一位不懈的追赶者时,他简直乱了方寸,这一点连夏文博都能感觉出来。他的左手剧烈地晃动着,右手看不见,想必是紧攥着钱夹按在胸前,这种失衡的跑步方式是最影响速度的,更何况,他跑一会儿还回头看一眼夏文博,看完之后他的速度会快一些。
夏文博知道那是惊恐所致,证明自己离他越来越近,夏文博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嘲笑。现在夏文博已经赶上了乞丐,前者就在他几步远的对方。夏文博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粗重的喘息声。
“站住!”夏文博威严地喝了一声,一伸手,在乞丐的后背摸了一把。他的手指感觉到乞丐身上那件淡绿色的衬衫是丝绸质地的,很滑很软,穿在身上应该很凉快,乞丐估计属于敏感体质,他被摸到时,‘咯咯’笑了两声。他加了一把劲,猛跑几步,和夏文博的距离又拉大了一点。
“又不是抢了你的钱,你他妈的管什么卵闲事?”乞丐虽然上气不接下气,但话中责怪的语气表达得很清楚,夏文博听出他居然是本地口音。
“你把钱夹扔下,其他的事我一概不追究。”夏文博说,由于跑步是有节奏的,他的话听起来也是一顿一顿的。
“扔下来?亏你想得出来!没,那么,容易!我,我,好,好不容易,抢到一只有钱的钱包,我扔下来,那我不是傻头呆脑?”乞丐又说。现在他不再将钱夹按在胸前,右手也甩动起来。夏文博可以看到他右手捏着的钱夹一会儿隐没一会儿出现。
“你不把钱夹扔下来,我就要抓住你,还要把你,扭送到派出所,那就,够你喝一壶的了。”夏文博威胁他。
但乞丐显然胆子比较大,不为所动。他一边猛跑一边微微偏转头来说:“我操!那个女的,又不是你的,老婆,你这样帮她?你,你这么喜欢管闲事,是,不是,没有吃过亏?”
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了一条小巷了,夏文博还没来得及答复自己是否吃过亏,乞丐突然发力,就像冲刺一样,速度一下提高了很多,把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好几步远。
夏文博转眼失去了目标,但听到乞丐从巷子里传来的叫声:“狗子!老三!狗子!老三!”
夏文博担心抢劫者躲起来,迈开了脚步,加快速度,紧跟着拐进了巷子。没想到乞丐一拐进巷子就停了下来,双腿叉开,双手拄膝,弯着腰大口喘气。夏文博收脚不住,眼看就要撞上乞丐高高撅起的瘦屁股,他灵机一动,双手在乞丐背上一按,就像跳鞍马一样,飞身跃了过去。
巷子右边是围墙,左边是几栋挨在一起的楼房的侧面,两边远近错落地放着几个拖车翻斗似的垃圾箱。垃圾箱装满了垃圾,堆得高高的,颜色红的红,白的白。有一些用塑料袋打好包的垃圾扔在了箱子的外面。
夏文博飞身一跃,笃地一声双脚稳稳落地。有一群大头苍蝇嗡地从一只死鼠身上腾空飞起,对他表示欢迎。他面带微笑,自信地将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,看起来像顺利完成了高难动作的运动员。
不过,还没等夏文博的双手放下来,他就猛地扑倒在地上,他的臀部挨了重重的一击。从痛感呈条状推测,他被木棍揍了一下,好在夏文博双手先着地,下巴才没有磕在地上,但胸部和双手却疼得发麻。
夏文博迅速翻了个身,看到了面前的三个人。那个抢钱的乞丐已经直起身来,夏文博这样正面看着,才发现他并不是病怏怏的老头,只是脸上额上皱纹较多。当时他在讨钱的时候故意佝偻着身子,使夏文博产生了错觉,也许这正是前者所需要的效果,刚刚结束的追赶也见识了他的体力,现在他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夏文博,心情平和从容,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毫无疑问,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,事实也正是如此,夏文博看到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,衣服脸上都污垢重重,破烂不堪,左边的那个个儿稍矮,右边太阳穴上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疤痕在午后的阳光里发亮,右边的那个戴一顶看不出原色的长舌旅行帽,右鼻孔垂着一条灰色的鼻涕,他的双手握着一根3乘2厘米见方、大约两米长的地棱木条,刚才就是这条木棍打中了夏文博。